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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挽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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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笑著,眸子卻是暗淡地,調情是他掩飾情緒的一種方式,順著他,就是給他慰籍,她頭一歪,笑道:“是睡不著,因為有事沒完成呢!”

他沒應聲,耳朵聽著門外,院門打開又合上,院外有馬蹄聲響,那些折子上路了,不消幾天,就要產生作用。有的人就是這樣,康莊大道不走,偏要走險路,拉都拉不回來,做人,盡人事聽天命罷了。他一笑,釋懷大半。

目光回到她身上,才見那臉上的神情嫵媚之至,心說這真是救贖他靈魂的精靈,挽住纖腰,道:“是,極要緊的事。”

“想什麽呢?” 她哧地一笑,柔若無骨的手蓋住他傾覆下來的嘴,道:“葛大娘送來了熱水,我想著要伺候你擦洗擦洗,畢竟這幾天都在野外,身上不幹凈。”

“身上怎麽不幹凈了?”他不依不饒地,但見她身穿白色中衣,長發結成辮子垂在胸前,了然醒悟,喜道:“原來你等我鴛鴦共浴,那敢情好!”

簡直異想天開。她臉上飛起紅雲,走到臉盆架邊,拿出那松木制成的小盆,倒上熱水,放了塊手巾,端到他面前,格格笑道:“鴛也好,鴦也好,都是你一個人的,我已經洗好了。”

這個小木盆,一個人沐浴都不能夠,最多可以用來洗腳。也是,鄉土人家,這種季節,哪來沐浴一說?他也笑了,跨過木盆,把人兒攏到身邊,說:“好!反正要出汗,過會子再擦洗。”

說著,已低過頭,把她紅色耳垂含在嘴裏,輕輕地吮吸,她漸漸地有些不能自持,微微推他,細聲道:“怎麽又慌起來了呢?今兒一天都是這樣。”

他喘上了粗氣,萬千心事暫拋諸腦後,道:“好人兒,哪是一天呢?這幾天天天想,總是不成就。現在好了,可得遂我願了。”

可不得遂他的願,整個人整顆心都是他的,只怕不能為他解憂。由著他抱上了炕,他給她寬衣,她為他解袍。

子夜時分,春寒料峭,他拉過紅色喜字的棉被,蓋在二人身上,棉被上的花生蓮子,骨碌碌滾下來,有一兩粒掉落在炕邊的松木盆裏,隨著水分的滲入,漸漸地沈到了盆底。

一只雄雞“喔喔… “打鳴,村裏的其他雄雞也跟上來,此起彼伏地,把皇帝從夢中喚醒,他睜開眼,窗戶紙上透著依稀微露的晨光。

身邊,枕著臂彎的女人還在熟睡,長長的睫毛,像是羽扇,紅潤的唇,微微翹著,像是待采的櫻桃。

昨夜,是這櫻唇,在他身上的傷痕游走。“一,二…” 她暗數著,到那條此次新添的橫亙背脊的傷痕時,攀住他的肩膀,不禁發出哀鳴:“你是皇帝,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,怎麽,怎麽…要承擔這麽多的… ”

他握住那手,緩緩轉過身子,月光濾過窗紙,那玲瓏身軀皎如白玉,就像那夜在恬池所見時一樣,她的淚,在下睫處打滾,他吻住她的眼睛,讓那淚水順著自己的喉嚨,流入心田,仿佛荒田逢著春雨,他打開心房,說:“這不算什麽…” 撫著她的耳,揉著她的發,後半句,放在心裏,沒有說出來:“ 只要有你在!”

霞光蔚蒸,葛老三家新嫁娘的房間紅的絢爛,他貪婪地看著枕邊純凈清麗的容顏,直到那睫毛翼動,才掉轉了頭。

這樣的清晨,未免太過奢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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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葛莊出發,又微服二十多日。洛英很快就學會了騎馬,於是大部分時間,她都穿著男裝,與他並駕馳騁於戈壁河灘。

馬飛馳地快,日子過的也快。“艾氏”夫婦的“新婚”蜜月,在日間行路,夜間倚偎中,金光閃閃地一瞬而過。

進入山西境,走上了官道,途次行客增多,不知何時,他們的隊伍也變得壯大,終於,拋頭露面不再相宜,那一日,洛英坐了了一整天車,向晚到驛站時,不能直接下車,等在車內,聽得外頭三跪九叩正低呼萬歲,只敢掀開車簾的一角,見夜色中,黃色的燈光下,他頎長的身子立的比桅桿還直,所見範圍之內,其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。

她放下車簾,意識到離到北京,左右不到一月的時間了。

到了太原,正式成了皇帝出巡,走禦道,見官紳,各種禮儀,樣樣不少。他忙開了,她卻空了下來,自由是沒有的,整天在接駕的山西巡撫鄂善新建的別院裏,由鄂善的女眷們陪同看戲玩牌,她雖對這些活動興趣寥寥,但也不能妨礙官太太們盡忠職守。

那一晚,他難得有了空,陪她一起用膳,四月太原,天氣幹燥,很有些暑氣了,她怕熱,吃飯的時候,有些窒夏的癥狀,沒用幾口,便推開碗筷,說胃口不好。

好不容易長了點肉回來,面頰上粉嘟嘟地惹人憐愛,可不能又瘦回去。他命人去煮點夏令飲品來,還交待多放冰糖,因她最愛甜食。

漸漸吃著無味,他放下碗筷,道:“我差不多了,待會兒也用點你的甜食。”

她說:“你才用了這麽點,一定沒飽。別隨我,你又不嗜甜。”

他道:“你看著我,我心猿意馬地,怎麽吃?”

一句話說得她又臉紅起來,打量身旁都是人,輕聲啐道:“天還沒黑呢,又開始胡言亂語了。”

他一笑,不說話,看著她嬌俏模樣,捏住她的手腕,一時間突然心下惶惶,見她離座往雕花長門走去,著急了,道:“你去哪裏?”

她轉身道:“能去哪裏?園子裏消消食,一天裏大半天坐著,吃不下東西,把胃走空了,再來用甜點。你不是老埋怨我瘦嗎?”

他才又笑了,道:“這事正經,是要走走地好!”

說著,他也站起來,她忙回過來,道:“我走開,更為了讓你安靜進膳。你白天在外面,周圍都是人,就是山珍海味也用的不香。你那麽忙,不好好用膳怎麽行?”

跟管家婆似的,他舒暢之餘又覺得極其珍貴,扶著她的肩道:“我想陪你,一天不見的。”

兩句話讓她怔忡半天,回過神時,把他請回座位上,說:“你先用你的,我不走遠,就在門外窗邊,你看得見,喚得著。”

天色未晚,但侍女們點上了燈,淺紫色的紗罩罩著,燈光都是溫柔粉嫩地,紗燈引著,她穿著蘇繡牡丹丁香色湖綢單衫,翩躚在門外散步,他見她出現在門廊下花窗旁,這才定心,也覺得自己可笑,就走路那點功夫,飛走了不成?現在還不到時候,離北京大半個月呢。

照她的吩咐,又進了一碗米飯,一桌的菜,熊掌鹿茸都有,皇帝專挑清口的幾味,一邊吃,一邊腦子又轉到政事上頭,胤礽明白再折騰下去就五花大綁了,終於消停下來。索額圖一黨殺的殺,叛變的叛變,成為了過去。明珠和郭琇鬥得厲害,由他們鬥去,現在還不到收拾的時候。有遠慮,無近憂,他一小碗米飯吃的精光,正用茶漱口的時候,侍女端新煮又冷卻好的八寶桂圓羹上來。

她還沒有回來,總不能真扯開嗓子呼喚,差侍女去傳,度秒如年地等,不知不覺地身上冒出了汗,這鬼天氣真是讓人心煩。他親自大踏步跨出門去,左右一看,不見伊人,心便慌了,氣急敗壞地問:“人呢?不是讓你們時時伺候著嗎?”

“找我嗎?” 她的聲音從花廳左邊傳來,他尋聲而去,她在紫藤花架後,紫色的花簾,她穿著丁香色的衣服,夜色中,不大看得出來。

舒了口氣,放慢腳步,撥開花簾,她擡頭向他綻放花一般的笑容:““你見過這麽美的花嗎?我可是頭一次見!”

紫藤花架下種了幾十株牡丹,正是開花時節,碗口大的花朵,花瓣綠中帶白,月光下,紗燈中,晶瑩剔透碧玉妝成一般。

“這是綠玉牡丹,禦花園中就有。怎麽,你沒見過嗎?”

她保持著笑容,但不答話,好像在想遙遠的心事,他想起來,禦花園是她的夢魘地,事實上,整個紫禁城都是她懼怕的所在,應該回避,但是一言既出,便無法收回,不如趁此試探:“你即喜歡,今晚我修旨一道,讓人往暢春園內移植千株綠玉牡丹,等咱們回去的時候,照北京的氣候,正好花開。”

她像是木頭人,沒聽見似的,手指一下一下地掰扯花葉,他忍不住蹙眉,見身旁持燈執扇侍女若幹,不由意亂,屏退眾人後,她猶然未動。

執她的手,她才轉臉過來,此時沒有燈光,只有月色,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似有水珠滾動,她在猶豫,他看到了希望,說:“清溪書屋窗外全是竹子,去掉一批,換上牡丹,這樣的月夜,不需要出門,就在窗邊並立賞花,可不是好!”

“那一定極美!”她在沈默片刻後,莞爾一笑道。

這笑容讓他的肝膽都懸了起來,好像她即刻就要離去似的,不由分說把人摟進懷內,說:“你別這樣,我看著難受。”

她伏在他胸前,嚶嚶哭起來:“讓你難受,我很抱歉。”

“說什麽呢?”他厲聲道:“你要是抱歉,就什麽也別想,一切交給我。保你一生平安,我還做不到不成?”

可是她需要的,除了一生平安,還有別的。但怎麽能弗他的意呢?他不好受,她心都要碎了。

“咱們不去紫禁城,就住暢春園。若非要務,都可以在暢春園辦理。春華秋實,冬雪夏花,有很多事還沒有一起經歷過呢。”

她鎮定了些,拿出衣襟旁邊的紫羅帕,拭著眼角勉為其難地笑:“聽著好像不錯。不過都經歷過了,該做些什麽事呢?“

他笑道:“怎麽都能經歷過呢?人生在世,看不盡的風景,歷不完的事。” 攬過她的肩,指著眼前的牡丹道:“就一朵花,明年開的就和今年的不一樣。你要是暢春園住膩味了,就去南苑,若是北京城住膩味了,我帶你去南巡。”對,南巡,他好像撓到了癢處,就題發揮道:“咱倆是南巡時遇著的,二三月的時候重返西湖,蘇堤邊桃紅柳綠,遠山近黛美不勝收。往年我總是感嘆,斯是美景,獨缺佳人!如今有了你,淡妝濃抹總相宜,不就是你嗎?咱們也效仿紅男綠女,微服著在人群中漫步,管教人人側目。見著你,朝雲、琴操之類的只能鎖在深閨拿不出手,蘇大胡子見了唯有幹吹胡子的份,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有我這樣的福氣!”

“看把你美的?” 她笑了一會兒,又嘆氣:“朝雲,琴操都是妾,看來我在你心目中,也就這樣罷了。”

這話說得他驚喜,忙道:“你在乎這些嗎?你若在意,我有的是法子。”

她一時沒有反應,他又心慌莫名,沈吟片刻,低著嗓子,簡直在求她:“只要你…”

“不,我不在意。“ 她靠到他胸前,手繞到他身後,手指摩挲著他腰裏錦帶上的玉石,說:“你什麽法子都不要使。我知道你心裏有我,就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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